我混进了果贷群，想搞明白借来的钱，她们都换来了什么？_借贷

比起在 qq 中搜索 “果条” 、“果贷” 时跳出的一片风声鹤唳，在同样的平台加入几个 “果贷” qq 群却显得格外轻而易举 —— 我加入了一个名为 “大学生贷款” 的群（即使在今年六月以来，“果贷门”、“女大学生打果条无力偿还后自杀” 的新闻屡见不鲜，但这些活跃着的贷款 qq 群仍然数不胜数）。



群头像是西红柿鸡蛋配色的四个大字： “每日更新” 。如果有哪个加群的姑娘对 “一个贷款群要每日更新个毛？” 这事儿有丁点儿困惑，就能看见公告上写着的 “有女大学生资源出售。” —— 但即使这样，群里仍然聚集了近两千人，其中近70%是女性。

作为一个刚脱离了 “女大学生” 身份没多久的，我本想在这个群里体验一下果条借贷到底是什么样的流程（当然，举着身份证拍果照还是算了）—— 我假装成了一个因为没钱买 iPhone7 而百爪挠心的大傻妞儿，找到借贷人想搞明白为了能尽快搞到七千块钱，我都需要做些什么。



可当借贷方甩给我一份需要先行填写的信息表时，我就明白我没法糊弄到聊 “拍果照” 那一步了：就别提随随便便把手持身份证照片发给人可能给我惹来多大麻烦，要是真把自己的手机服务密码和学信网账号密码填上去才叫真疯了 —— 而只有这样的全方位信息暴露加上花样式果条人格羞辱，才能让我以月利百分之一加上百分之二十 “手续费” 的价格借到七千块钱 —— 到手五千五百三。

虽然大学那阵儿因为买两件喜欢的衣服穷得抓耳挠腮捉襟见肘的日子依旧历历在目，但“果条高利贷” 这件事的荒谬程度仍然超出了 “穷得抓耳挠腮” 时代我的理解范围：这世界上有多少东西，是你愿意为之出卖个人信息和身体的？换句话说，“果贷” 换来的钱，这些姑娘都买了什么？我得到了群里76位 “果贷” 过、又愿意跟我聊聊的姑娘给出的回答，以下是几个很有代表性的：

我在花呗借呗网贷平台挖了一堆太深的坑

“大家一开始都是从花呗开始的咯。当时给我了五千块额度，买东西又跟不花钱一样，那一个月就把全部额度都花光了。我数数那段都买了什么啊：一个日本的美容仪，几件衣服，还有两只 suqqu 的眼影 —— 那阵在舞蹈社团嘛，加上眼影简直敲好看现在都绝版了真的。到了9号要还花呗 —— 我每个月生活费就一千九真只够吃吃喝喝用的，就从借呗借了现金还，借得多了点没忍住又买了两套衣服，然后再找别家借，加上花呗一还了钱额度又控制不住买……最后就打了果条，拿着了四千多。

所以总体上来说，那次打果条填了一部分的是美容仪、十几件衣服、两只 suqqu 的眼影、一个 cpb 粉底、一套水乳，还有水乳过敏了买的一堆修复面膜的坑。我知道 cpb 什么的不是我该消费的，可…就是喜欢然后鬼迷心窍了。其实后悔的是那几件衣服：当时狂迷一个网红店，大多数衣服都在那家买的，可洗了几水后发现不是缩水就是起球的，操。

其实下狠心打果条也是想终结那段时间疯狂的买买买吧…….这两天我也看到了不少人对借贷宝果条门那个事的评论。我真的不是不要脸变相卖身，这些钱我是真想还。借了款之后我也有努力做兼职什么的，可还是填不上这个坑 —— 最后没办法，骗父母说我想报一个舞蹈培训班，拿着他们给的钱才勉强没让我自己的果照也满天飞。”

——22岁，大三

我必须得在毕业前整容

“整容一定是会上瘾的。刚开始我是在大二攒了好一阵钱做的双眼皮，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然后垫了鼻子 —— 那次的钱就是找了家分期机构。但后来越看越觉得自己的脸太宽了，所以我必须得把下颌角做了。

下颌角跟双眼皮鼻子不一样是个大手术，需要全麻的好吗。随随便便去找一家弄都得四五万起，家里也不支持，我一个学生党怎么攒得出这么多钱。

为什么不在有了经济基础时弄？一是找了工作不可能随随便便请假：大手术，恢复期挺长的，至少半个月见人都不会太完美；二是你想象一下，今天还挺着张大脸，休了个假之后就成小 v 脸了，公司肯定会有七嘴八舌的老女人吧？ —— 大学还好，职场这么险恶，我才不要给人留下话柄。各种借贷平台借了个遍，最后还差几千块，找了两家果条。

手术做完有一阵了，大概各种平台还欠了四万多 —— 拆东墙补西墙的，再加上申请分期啊手续费的，就高了点儿。尽量不逾期吧，但果照公开不公开无所谓了。我借的那会儿就拍了两张身份证果照，也没现在这些拍小视频什么的。反正照片上的我比现在难看多了，身份证照片也肯定得换。

比还钱这事更烦的是，我鼻子得返工了。做鼻子的时候没计划以后要做下颌骨，假体的形状跟以前脸型还挺搭，但整完脸型后现在看鼻子傻粗傻粗的。查了下资料重做还要更贵，可我找不到还有什么平台可以借钱了，焦虑。”

—— 20岁，大二

微商

“刚上大学谁都想美美的嘛在遇到 xxx 这个品牌前我也走了不少弯路现在想想都坑爹这个品牌的 xxx 卸妆油就很好尤其是有痘有印的皮肤还是要坚持用植物油卸妆的而且这个卸妆油不管你化不化妆都可以用排毒活化细胞发闭口都特别好你感兴趣吗在我这拿货比别人都便宜。”

—— 22岁，大四

其他

弄坏了室友的电脑要赔，因为有借贷逾期历史除了“果条” 借不到钱 ——19岁，大一

约定和有钱的朋友结伴旅行，不想让她觉得我很穷 —— 18岁，大一

没什么，就是双十一买太多把一个学期的生活费都花光了 —— 20岁，大三

被拉进了一个抢红包赌博群，等我回本就收手 —— 22岁，大四

......

比起一开始出现 “女大学生贷款打果条” 时我“真他妈疯了吧这帮人” 的评论，跟这几位也许就会出现在下一季果条压缩包中的姑娘的对话让我感受到更多的是荒谬和无力：

从一开始无关痛痒的 “妈呀种草买买买求剁手得吃土” ，到拆东墙补西墙最终在高利贷的指点下举着身份证自拍果照：互联网时代为一穷二白的学生姑娘们造就了太多欲望，而这群一路对 “女孩，你值得更好的” 心灵鸡汤奋起直追的姑娘最终用花呗借呗贷款平台垒起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可“小公举”的城堡一旦崩塌，下面就是消费主义漩涡的中心。

qq 群里一片沉默，只有管理员每天在群里发着公告：“最新女大学生资源，五十一份。”